2024年11月13日 星期三
人生边上
诗酒趁年华
吴诗清

    屋子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身子也跟着逐渐凉起来,这个时候最美的事情是什么呢?脑海里浮现出一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想来刘十九在接到这封信后,定会来赴白居易的约吧。试想这个夜晚,窗外是竹影、雪影,雪声、竹声;窗内,围着那个还散发着泥土芳香的小火炉,白居易与刘十九把酒言欢,多么醉人的景象。这样屋暖胃暖、人暖心暖的邀请,有几个人能拒绝,又有几个人忍心拒绝?

    原来有一个酒友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可惜,我喝酒向来是“无量”的那种,自然也不会有酒友,少了把酒言欢的快乐。可幸好,我还有一友,它随传随到、不离不弃——书。

    我的阅读史可从读连环画算起。乡下的小学和初中没有图书馆,父亲虽是小学教师,却没有闲钱供我们看闲书,乡下也买不到什么书,那时图书的唯一来源是小阿姨那一抽屉连环画。记忆中进师范之前唯一拥有的书是一本青春小说,售价5元,在供销社的柜子上摆着。我暗地攒了许久,终于凑足了5元,把它收入囊中,藏在枕头底下。

    大量阅读是从进入衢州师范后开始的。白天、晚上,上课、下课,只要逮着时间就看书。记得进入师范后的第一个国庆节,我没有回家,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看杨沫的《青春之歌》。晚上宿舍熄灯了,我便坐在昏暗的走廊上看,一天时间便把一本书看完了。后来,除了路遥《平凡的世界》这一类写城乡社会生活的作品外,当时的我还看了许多革命题材的书。

    起先我是不看外国文学的,因为书中的人名和地名实在记不清。一日无书可读,问同学借书,只有外国小说,便拿了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硬着头皮开始看。没过多久,我就彻底被列夫·托尔斯泰征服了,不但连续看了好几本托翁的书,并且从此改变了我对外国文学作品的看法,甚至开始痴迷起来。每到寒暑假,我总是背着一堆从语文老师那里“死磨硬缠”借来的书回到乡下老家,昏天暗日地看。

    工作之后的前十多年,虽也读过一些书,但都是断断续续,没有什么目的。后来进了名师工作室学习,导师推荐了一些书目,也要求写一些读书随笔,我的阅读从此开始步入正轨,有了阅读的方向、要求、目标,也开始讲究一些阅读的方法了。这些年,因为阅读,写下一些文字,有了一些新的工作思路,但更重要的——阅读,也逐步改变了我面对生活困境的态度。

    每当被生活困境逼迫之时便想:古人透过文字溢出的诗意与洒脱究竟是诗书的浸润,还是现实的宽大,抑或只是心灵的自由?每个人都有生活的负累,可是有些人却可以在身处不幸时甘之如饴。坎坷如东坡,被贬、入狱、流放,可他仍然在风雨中吟唱:“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的负累,何等豁达。六一居士亦如此,“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寄情山水,且吟且饮,何等洒脱。范仲淹在流放时依然能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可见他真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纠结,不挣扎,不消沉,不拘泥,不放纵,只顺应心中那个最强大的声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坦然地在天地间行走?或许是因为他们把个人的得失放在次要的位置,他们心里装的不是小我,而是天地、家国、苍生,所以个人遭遇的不顺不能改变他们的内心。

    不由得问自己,怎样才能拥有这样自由而强大的心灵呢?或许,在我如苏轼、如欧阳修、如范仲淹那般历万水千山、读经史子集、阅人情冷暖之后,也可以拥有吧——但那时的我可能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那么,我的追求、我的探寻还有意义吗?进一步若问生之意义,是不是便在这不断的探寻之中呢?虽然我们的脚印不能像夸父一样在大地上留下痕迹,“但我们生命中的意义必须由我们自己来创造,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创造自己的生命”。

    在阅读之中发现,在践行之中创造。

    阅读之路是寂寞的,却不孤独,因为在不断阅读的过程中,会有一次次的相遇,遇见千百年前那个“他”——虽不相识,但隔着遥远的时空,竟有许多相似之感。渺小如我,也能学着坦然面对生命中那些无助的时刻,因为在书的世界里,我从来都不孤独。

    温一壶酒,捧一本书,诗酒趁年华。

    (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理想实验学校)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