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中语文教师,10年来一直致力于电影课程教学,曾为不少初中生和小学高年级学生上课,但从未尝试过小学一年级的教学。
两年前,儿子林默存就读于温州市广场路小学一年级,班主任包老师邀请我为班级文化研学活动设计一堂电影课。面对小学一年级的学情,我既感到了挑战,也充满期待。
备课:儿子就是最好的学情试金石
基于小学一年级的学情,如何设计一堂既有趣又能引发思考的电影课?我决定以儿子为试金石。《九色鹿》这个绘本故事我给儿子讲过10多遍,他很熟悉。这个故事有一条极其有趣的来源路径链:绘本来自电影,电影取材于敦煌壁画。我决定来一场绘本、电影、壁画不同版本《九色鹿》故事的比较阅读。根据故事来源路径链,结合自己执教电影课的经验,我设计了三个递进式任务。一是找不同:比较绘本与电影的细节差异。二是质疑矛盾:发现绘本和电影中的逻辑问题。三是形式与内涵:探讨不同版本中九色鹿的形象差异。
为了验证设计是否适合一年级学生,我用难度最大的任务三对儿子进行测试,结果让我消除了顾虑。
我:“书、电影、壁画里的鹿和佛经中的鹿,有什么不一样?”
儿子:“前面3只站着,佛经中的鹿跪着。”
我:“你觉得这个时候九色鹿应该站着还是跪着?”
儿子:“应该站着。”
我:“为什么?”
儿子:“因为跪着没办法和国王沟通啊,抬着头讲话多累啊。”
我:“你从生活常理的角度分析,太有道理了,这点爸爸真的没有想到。还有别的原因吗?”
儿子:“是国王做错了,应该他跪下才对啊。”
我:“你觉得,绘本、电影、壁画三幅图里哪个国王像做错事的样子?”
儿子的眼睛在电脑上停留了几分钟,手指指壁画,说:“这张!他低头了,他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
我:“你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而且很有自己的主见!”
第二天,广场路小学一(6)班学生的表达,则让我愉快地结束了那堂让我原本有些担心的电影课。且看这堂课的现场对话记录:
生1:“九色鹿是神鹿,不是一般的人,不应该跪下来。”
我:“从地位出发,他们是平等的,说的真好!”
生2:“九色鹿是鹿王,王和王说话,是不应该跪下来的。”
我:“前面的同学启发了你,你也从地位出发,相互启发真好。”
生3:“九色鹿救了很多动物和人,它是善良的人,不应该跪下。”
我:“你觉得九色鹿很善良,直接把九色鹿当作人了,真亲切。”
标音:学情远比想象的更复杂
任务二的目的既是引导孩子发现绘本和电影故事的前后矛盾,培养“大胆质疑,小心求证”的思维,也是引导孩子读书要书声琅琅,“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在这个任务中有一个朗读环节,我事先想到了要标拼音,但具体标哪些字,一头雾水。更复杂的是,就拼音识字而言,我儿子只是单一标本,班上50个孩子是50个标本。根据学情,我请教了班主任包老师。在她的把关下,多圈画了19个应该标音但此前没有标音的字,因此现场个读、齐读、分角色朗读,行进得非常流畅,气氛非常热烈。
九色鹿:“你是什么人?为何hé落luò入水中?”调达:“我是个买卖人,来到山中采cǎi药yào,不料失shī足落luò水,多亏神鹿相救jiù,永生永世shì不忘wàng。”九色鹿:“生命mìng可贵,怎zěn能néng见死sǐ不救?但dàn愿yuàn你不要把看到我的事shì说出去。”调达:“我?绝jué不说!小人对天起誓,如若泄露,满mǎn身生癞,不得dé好死!”
复盘:学情是最大的备课“山”
事后,我复盘整堂课,我在想:对于一年级学生来说,我的课其实还是挺深的,所以我一开始坚守“深内容、浅形式、高主旨、低触点”的备课原则。比如,3个任务形式都是“找不同”,像玩游戏,形式是浅的;同时这些不同是肉眼可见的,学生稍微跳一跳是能够得着的,触点是低的。这样,学生的由浅入深、零存整取、充分表达、相互启发就有了基础和可能。如果我没有转换备课立场,还像教高中语文那样“深内容、深形式、高主旨、高触点”,那么整堂课必然是自说自话、死气沉沉了。“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学情是最大的备课“山”。
电影在整堂课中帮了大忙,正因为电影是可视可听的特殊艺术形式,教学任务设计、思考探究表达才会更加落地可行,电影极大地助力了我的备课原则。这就是电影课的独特魅力,电影有时候比绘本和小说更深,但它始终具有深入浅出的独特功能。对于低年级学生来说,这一点至关重要。法国思想家埃德加·莫兰对电影的这一特征做过一个形象的比喻:“经过适当选择的电影,就是一种简便、快乐、有效的课堂。”
这堂课给了我很大启发,既有“学生变了备课方式要跟着变”的顺势而为,又有“学生不变而备课方式也要变”的逆流而上。总之,学情才是最大的备课变量。我深深地认识到,学生的课堂参与程度和参与深度不仅取决于学生的年龄和认知,而且取决于教学设计。
对于教龄17年的我来说,这是一次无比深刻、无比美妙、无比珍贵的大跨段上课经历。
(作者单位系浙江省温州市第二十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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