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到山东省临沂长沙路小学,参加本报举办的“寻找读书种子”活动。临沂古称琅琊,是书圣王羲之的出生地。在那里探讨教师读书话题,不由得让人把读书与书法联系起来。 我是一个书法爱好者。特别是前几年因疫情居家,写字和阅读占据了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客观上也帮我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这里所讲的写字和阅读,都是狭义的,也就是练书法和读书。对我而言,写字和阅读还真有不少共通之处。 书法也称法书,在日本称为书道,今天已成为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书法因文字而存在,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是文化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从今天留下的书法名帖看,很多都是书信手札,并非有意创作之。或者说,古人每天都在用毛笔写字,写得好的便成为字帖传了下来。 成年人的阅读其实也差不多。出差路上或工作之余,以前许多人都会找本书来读一读,至于看什么书,因人而异各有千秋。阅读也是文化人的日常生活,与看报或听广播还有所区别,不单为了信息获取。只是到了今天这样信息爆炸的年代,阅读才变得稀缺起来。 教育部等八部门在《全国青少年学生读书行动实施方案》中提出,要引导激励青少年学生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进一步落实青少年学生读书行动,学校和教师都是关键,重点要解决为什么读、读什么、怎么读的问题。下面想从书法练习的角度,谈谈我的“读书经”。 练习书法,首先必须临帖。无论你练篆隶真行草哪种书体,都要找本字帖来,从一笔一划写起。临帖的目的,是让书写者体会书法中用笔、结字、章法的一般规律。自古以来的著名书法家,无一例外在临帖上下过笨功夫。不临帖就写的字,无论多么潇洒流利,也是不能称之为书法的,至多也是“江湖书法”。 在我看来,强调“为什么读”与强调临帖道理相同。阅读是获取系统性、深层次知识的主要途径,与网上浏览得到的零散、浅表性知识大不相同。阅读还能促进人的思维能力和精神品质的形成,这也是网上浏览难以完成的。对此,王蒙曾借孔子名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做过巧妙论述。网上学习(浏览),难以达到深度思考的目的;自以为是在思考,什么都不学,后果更为严重,王蒙认为这就叫“学而不思则网,思而不学则die(死)”。 临习何种书法,古人的经验是 “取法乎上”,向最高水平的书家学习。谁代表了书法的最高水平?世人比较认可孙过庭《书谱》的观点,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唐代张怀瓘说:“学真者不可不兼钟,学草者不可不兼张,此皆书之骨也。”明末清初冯班也认为:“不习二王,下笔便错,此名言也。”“取法乎上”也成了书家的自觉,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里讲了个小故事,他的同乡陆宫詹以书名家,字虽类赵孟頫,实际上是师李邕,“客每称公似赵者,公曰吾与赵同学李北海耳”。 “读什么”也应“取法乎上”,许多名家谈读书时都强调重视经典。怎样知道哪些书是经典?冯友兰说,时间是一位最公正的评选家。卡尔维诺说,所谓经典是那些你经常听人家说“我正在重读……”而不是“我正在读……”的书。在大家普遍感到时间不够用的年代,经典才是值得花时间一读再读。对于当下的畅销书,有时间翻翻即可。假如把畅销书做一番解构,你或许也会有“同学李北海”的感受。 怎样练书法,几千年来人们留下了诸多理论著作。启功却对古代书法理论颇有微词,比如“带燥方润,将浓遂枯”“古不乖时,今不同弊”,看着很有道理,实际上却没办法照着练。有些理论著作,比如包世臣的《艺舟双辑》和康有为的《广艺舟双辑》,从作者所写的字来看,也未必将自己的理论完全落实。启功的建议是,如果你有钱就买几本字帖,有时间就看字帖,有纸和墨就临习字帖;书法理论等写文章时再看,避免言而无文。 读书也分精读、泛读和浏览,无论经典和通俗,最好都能有所涉猎,这样才不会导致知识面窄化。无论采用哪种方式,读什么样的书,我以为重启阅读兴趣是第一位的。找书友相约共读,适时交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按照启功的说法,一个正在饥饿的人,看一册营养学的著作,不如吃一口任何食品。 读书没有多少捷径,唯有一个“勤”字。对近年来兴起的所谓“知识付费”类阅读指导,我是持怀疑态度的。这或许能帮你短时间内“看”不少书,却极可能降低你的阅读理解能力。这有点像地图导航,开车用惯了导航,没了导航就感觉不会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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