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1日 星期三
师生之间
他凭什么这么快乐
周世恩

    我们都想不明白:他凭什么这么快乐?

    他学习成绩不好,每次考试能及格就算喜事;个头不高,已经读四年级了,身高还不到1米2;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慢三拍。班级里,他是同学开玩笑的对象,别人拖长声音学他朗读时的结巴模样,他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出教室。

    他整日乐呵呵像中了大奖似的,总有藏不住的幸福和喜悦。老师布置任务给他,擦个桌子扫个地,他大声地答应:“好的!”然后一阵风似地忙活去。下课了,他自顾自地捧着语文书和英语书大声朗读,虽然依旧结结巴巴,但声似铜钟,每次背诵准能拿第一。他的笑容,好像与生俱来,贴在脸上,揭也揭不去。

    我们的揣测无疑有些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的味道。是的,他凭什么这么快乐,他就是班级的一名“后进生”,学习差,相貌丑,没有一样值得一提。他能这么乐呵呵,要么缺心眼,要么无心机,班级的同学甚至这样议论起来。不好的话总有飘进他耳朵的时候,但他的耳朵好像有天然屏障,对这些“流言蜚语”不闻不问,继续快乐。

    他上课举手发言特别积极,可是点名叫他起来后,他往往会扬着小手,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这样的次数多了,同学也学他,站在他面前,扬着手,重复他的招牌动作,“这,这,这”地学舌。但他永远不气恼,耸耸肩,把同学模仿他的动作又重复做一遍,然后“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其实,大家喜欢他——喜欢他的好脾气和快乐,这些足以让大家忘了他的成绩,忘了他的缺陷。

    我叫他快乐的“土豆”,当然我也喜欢他——这样的学生,如果不谈成绩,他的热心、善良、宽容足以让你给他贴上“优秀学生”的标签。

    于是,我觉得自己应该让他成为真正优秀的学生,还与科任教师商量,决定课间课后给他开“小灶”,可他依旧不开窍——听写依旧不合格,英文阅读根本不会做,面对绕弯的数学题束手无策。才不过几天,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让同学当“小老师”可能会好一点,没料想好脾气的他竟然和“小老师”打起架来。最后,他气鼓鼓地找到我,一字一顿地说:“老师,你不要逼我!再逼我,我要疯了!”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我想:自己真可能做错了什么?

    我不再强求他完整地回答出一个问题;他能把一篇文章读通顺,我就大加表扬;我不要求他完成与班级其他学生一样的作业,并与语数英教师协商,他的作业减半或者干脆完成基础性作业就行。我让他做值日生,帮忙提水、扫地,他一干就是一年,踏踏实实,从未间断。

    退让一步,我突然觉得海阔天空,他也觉得海阔天空。他又变得快乐起来,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变得自信起来,放学路上,蹦蹦跳跳的,还哼着歌。破天荒地,他的语文考了几次60多分,以前他的分数总是在20分左右徘徊。

    如我们预计的一样,他没有考入重点初中,而是直升上了一所普通学校。初中毕业后,他没有考入高中,而是进入了职校。但他依旧很高兴,隔三岔五地回母校看望教过他的老师,说一大堆感谢老师的话,尽管还是没有一句话是完整的。

    进入职校后,他学习电子商务。炎炎夏日,他带着一个大西瓜来看我,畅谈他的理想:开直播助农,把农产品卖到千家万户。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是幸福的。而我看着他,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是的,一位老师培养了科学家、企业家,固然荣耀、幸福。但是,如果我们教出了一个快乐笃定、自立坚强的普通人,难道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作者单位系广东省广州市白云区云英实验学校)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