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26日 星期三
且读且思
做巨流河上的摆渡人
陆 安

    小时候兜里没有多少零花钱,喜欢看书又没有多少钱买,馋书馋得要命,不知不觉间落下“敬惜字纸”的“病根”。等到能挣工资以后,见到喜欢的书必欲据为己有而后快,一发不可收拾,藏书五六万册,家中满坑满谷、见缝插针到处堆放着书,面积不大的房子仿佛是给书住的。

    好书若只如初见

    别人常问:“你买的书都能看完吗?”这是完全没有共情意识的一句外行话。一个“看”字蕴意无限,可以有多种解读。买时肯定喜欢,随手翻翻;有的书买回来后爱不释手,看了不止一遍;闲暇时站在书橱前一一“检阅”;研究某个专题,浏览查阅,也算“看”……于是,“看”的深浅、轻重、快慢、次数都有差异,这就决定了不可一概而论。

    庄子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颇有道理,但人这一辈子要活得有意义,总得有几本好书打底子。

    精读的先决条件是泛读,没有博览群书的“量”怎会有细嚼慢咽的“质”?只有广泛涉猎、沙里淘金,才能从中发现并读透“适销对路”的几本好书。随着年龄阅历和职场素养的螺旋上升,对好书的定义与渴求也在不断刷新中。纳兰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说的岂止是人?与人一样有温度也有生命的书何尝不是如此。每一本书,如果都像初次见面时那般绚烂、优美就好了。可惜,这只能是一种愿望,也就注定了读书人只能遨游书海、择善而从,买书、藏书、读书、用书,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双向奔赴的阅读

    有幸赶上20世纪80年代那个朝气蓬勃、蒸蒸日上的好时光,青葱岁月与时代辉光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演绎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的人生故事。

    1985年,迎来了新中国第一个教师节,也是在那个金秋时节,我站上了三尺讲台。一路走来,伴随着一个又一个教师节,作为一名忠诚的教育工作者,我见证了教育不断走向辉煌的一个个清晰可辨的年轮和一个个生动形象的注解。

    在山东省青岛第十九中学,我教高中历史兼班主任,风霜雨雪,行色匆匆,不亦乐乎。从那时开始研究、尝试、探索,买来不少教育理论著作,订阅了许多专业杂志。记得工作第一个月的月底,有同事去上海出差,我托她捎回一本刚出版、很紧俏的精装本《辞海》,定价22.2元,到手之后喜滋滋置于案头,定时翻阅,受益匪浅。那是一个教学参考资料极度匮乏的时代,不仅没有网络,就连纸质参考资料都很少,有了这本《辞海》,我讲课顿时硬气许多,学生越来越爱听我的课了。

    印象最深的是大费周章买了一套《党没有忘记他们——红岩英烈》。我从《光明日报》上看到相关书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收到书后看得聚精会神,感动莫名。感动自己的同时,又好为人师想感动学生。当时时兴“第二课堂”,我请示学校领导后给全校学生开了一个专题讲座,讲红岩英烈感人至深的故事。从此,我在学校主动请缨,时不时开讲座,征求学生意见与建议,围绕他们的兴趣点和好奇处进行主题设计,如当时热门的巴以冲突、不明飞行物、失落的大西洲、野人之谜等,基于历史又不限于历史,跨领域、跨学科,综合性、探究性、针对性更强了。这种菜单式服务,本质上是一种双向奔赴,不仅在学生成长的关键时刻播撒下一颗颗跳出课堂、跳出教材、跳出考试、跳出分数的真正喜爱学习的种子,而且也提升了我的专业素养,倒逼自己读更多的书、涉猎更宽的领域,为后来与新课改的接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搭上课改的快车

    1998年,教了13年历史的我,因缘际会调任青岛市历史教研员,工作岗位变了,初心、情怀、爱好、追求却没有丝毫改变。

    一开始我的兴趣比较单一,执着地搜集与阅读以及教育教学改革有关的作品。2001年新课改启动,让中国的教育科学拥有了一个“井喷式”繁荣的机会。我如饥似渴,依然如故,见到好书就买,钟启泉、刘海峰、郑若玲等教授的论著出一本买一本,毫不犹豫,毫不手软。

    一次我到北京学习,被各种新出版的教育理论著作吸引,淘到许多难得一见的好书。那时,有两本书让我印象深刻:一本是《教育观念的革命》,一直到现在每读一遍都会有全新感受,书的品相已经惨不忍睹,但书的内容却被我消化,沉淀成了永不消逝的理论素养;另一本是《教会学生思维》,我也是读了一遍又一遍,深以为然,其中有些“金句”甚至倒背如流、信手拈来,真正是读透了,融化进头脑中。

    正是在一本本教育理论著作的感召和滋养下,我开始思考并凝练出代表青岛市域学科教研文化的路径指南,即“将画书背书和死记硬背赶出历史课堂”“决不能让学生通过历史课堂厌恶历史”,并以此为指导探索20余年,代表性成果荣获2018年基础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二等奖。

    作为教育人,如果没有文化思想上的深刻思考,仅仅试图以技术改变凌驾一切,奢望毕其功于一役,注定事倍功半、无功而返。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描述敦煌莫高窟监守自盗的道士王圆箓的文字令人拍案叫绝:“莫高窟的惊人蕴藏,使王圆箓这个守护者与守护对象之间产生了文化等级上的巨大的落差,这个落差,就是黑洞。”“黑洞”之说精妙绝伦。

    类似的书还有杨念群的《五四的另一面——“社会”观念的形成与新型组织的诞生》,汪荣祖的《走向世界的挫折——郭嵩焘与道咸同光时代》,阿伦特的《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读完这三本书后,我掩卷沉思,久久不能平静。

    书有意境,更有灵魂与生命。齐邦媛的《巨流河》振聋发聩,作为教育人,“传道授业解惑”是本分,“教书育人”是天职,如何更加形象直观地认识自己肩负的沉甸甸的责任与使命?英国作家麦克福尔的小说《摆渡人》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参照。面对种种“巨流河”时,我们是永不言败、永葆希望的“摆渡人”。

    (作者系正高级教师、特级教师,山东省青岛市教育科学研究院二级教授)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