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09日 星期三
编后记
文化在岁月里扎根
金 锐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再精美的飞檐连栋终有损毁的一天,但建筑背后的故事和文化却可以经久流传。在浙江杭州七宝山畔,南宋刘敖建造通玄观时,定然不会想到这里几百年后会成为诗人周雯的“山居”;周雯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山居”几经易主后会成为讲学之所紫阳书院;紫阳书院百余年来弦歌不辍,自然有“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期冀,却想不到竟毁于咸丰十一年的那场兵燹;如今,故事传到了浙江省杭州市紫阳小学,曾经的道家文化和书院文化都在这里落地生根。

    刘敖的通玄观至今只遗存一处摩崖石刻。但或许就是这处遗迹,让学生在潜移默化中感受着道家文化:一边是喧闹嘈杂的市集大马弄,一边是千百年来默然不语、静立于斯的石壁,或许正是“一阴一阳之谓道”的诠释吧。校长杨灿云讲述的故事尤其动人:一株小树,每逢春天便探出洞口,至秋冬则状若凋枯、深藏洞内。这株小树太不起眼,可能没有人会关心它的萌发与枯萎,但它就是这样默默地生长着,正如《道德经》所言:“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

    从通玄观到紫阳书院经过了数百年。书院是当时文士聚集之地,可谓“谈笑有鸿儒”。除了历代执掌紫阳书院的山长卢文弨、龚自珍、孙衣言等,诗人项莲生来过、学者薛时雨来过、金石家王福庵也来过……想来,文人会集,品茗谈诗、飞丹泼墨,自有一番风雅。

    尤其可以介绍一下薛时雨,他是紫阳书院隔壁崇文书院的山长,曾经写下《和孙琴西山长衣言紫阳书院十六咏》,既是诗人之间的“如切如磋”,又是两位教育者之间的悉心探讨。“出山期泽民,在山期造士”“市远嚣不闻,书声出林薄”“登楼眺江海,湍急奔如电”……读着这些诗句,书院的往昔光景如在目前。

    如今,紫阳书院旧址已经不复存在,但学校邀请西泠印社的名家分别题下“景徽堂”“凌虚阁”“观澜楼”“乐育堂”等匾额——学校与西泠印社本就大有渊源,不仅因为地处杭州,而且紫阳书院山长王同的第四子王福庵便是西泠印社的创始人之一。漫步校园,古雅的匾额、雄浑的字迹,让师生仿佛仍置身于旧日的紫阳书院,感受着“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闲适和惬意。

    学校也有新的文化在生长。校园里有半座山,几座教学楼便建在半山腰,学生每天从山底跑到山顶成了寻常之事。学校因地制宜,在山中栽种了大量农作物——杨灿云将农作物分成两个序列:数字序列,包括零余子、一叶兰、两面针等;生肖序列,包括兔儿伞、龙牙草、蛇六谷等。学生闲暇时便来到山中照顾这些农作物,记录它们的生长过程,渐渐养成了学校耕读文化的传统。于是,耕读文化与一脉相传的道家文化、书院文化融为一体,滋养着学生的心灵,也润泽着学校的内涵。

    暮色漫过七宝山,校园中的琅琅书声与山间的飒飒风声交叠在一起,不同时代的文化意蕴在这里沉淀、交融、新生。文化不会消失,它化作泥土间的嫩芽,在一代代人的生活中延续,在如摩崖石刻般的静默中等待着下一个春天。

    咸丰五年,杭州知府王有龄为紫阳书院留下了这副楹联:

    广厦宏开,看毓秀钟灵,蔚起虎林人物;

    高山在望,愿立名砥行,仰承鹿洞渊源。

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