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友人小聚,餐桌中间摆着一株挺直的风信子,溢出透亮的蓝。 边吃边聊,话题扯到孩子教育,都齐齐摇头,一通抱怨后,忽而把目光投在我身上:“你们当老师太不容易了,我们带着自家一个娃都觉得要崩溃。”“不觉得累,学生很可爱。”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们瞪大了眼,直直盯着我,想辨清我话中的真假。我有些郑重地笑着重复:“我眼中的学生都很可爱。”在他们的讶异中,我的思绪也被扯到十几年前那个午后。 温热的阳光铺在身上,我与母亲闲闲地聊天。那时,我参加工作三四年,每次回家都会与母亲聊学生。乖巧的,让人心疼;淘气的,让人捧腹。说到最后,我不由喟叹:“今年这些学生真可爱。”母亲慈爱地笑着:“你好像每年都这么说。”我怔愣,回顾过往,也忍不住笑:“是哦。” “你是有耐心的人,才会这么喜欢学生吧?”离我最近的友人,啧啧赞着。 “不是啊,是觉得学生可爱,才会有耐心。”我回答说。 “天生就是为当老师而生!”大家热闹地笑了起来。 我饮下一口果汁,绵滑的液体顺喉而下,泛出丝丝甘甜。 教学生涯中—— 贴心者,有之。我生病,他们会凑钱买药,送来各色的手绘贺卡,祈愿我早日康复。 顽劣者,亦有之。作业偷个小懒,考试作个小弊,偶尔还撒个小谎,当面说教,几次不改,而且头颅抬得高高。 但我明白,正是因为不同,成长才会变得斑斓而美好。 曾遇一学生,他是许多家长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性格温和而活泼,成绩永远遥遥领先,难得的是他从不会骄傲炫耀。看到他,我会忍不住自查:我的知识储备是否足够,我是否会因工作的些许成就而有所自满? 坐在这个学生后面的男生,则又是另一个版本。性格偏激,不少人对他敬而远之。他聪颖却不思进取,上课不拿课本,作业也从来不写,我多次劝说都没有效果。无意中得知他喜欢看书,便投其所好送他书看。终于,他安静下来,课堂上不再左顾右盼扰乱别人。 也会遇到极其特殊的学生:清澈至近乎空白的双眸,见谁都是傻呵呵地笑。智力缺陷的缘故,没人愿意与她玩,她便极其依恋老师,把每天的课程安排背得烂熟,一下课就候在办公室门口:“老师,这节课我们上语文”“老师,这节课我们上数学”……面对她热切的目光,我会温和地拍拍她的肩,她便咯咯笑着跑远,如同欢快的小鹿。 太多的身影从脑中滑过,我不由得绽起唇角。在不算短的教育生涯中,形形色色的学生来来又去去,把我单薄的生命填补得厚重又轻盈,这算是上天的馈赠吧。 桌上的风信子在友人的谈笑中轻轻摇曳,我的心也柔柔地荡了起来。 转念间,想到作家丁立梅写的《花盆里的风信子》:不学无术的学生在温柔女教师的信任下,让原本只有根的花盆里绽放出漂亮的风信子,并且从女教师口中得知了花语——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盛人生。懒散的学生就此改变,开始勤奋学习,最终成为远近闻名的花匠,一生与馨香相伴。 喜欢这样的故事。因为,我一直相信,每个孩子都是一朵风信子。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昌乐县鄌郚镇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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