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学科教学存在四大困境：一是将学科并置等同于学科融合，拼盘式课堂有跨学科之形、无融合之实；二是主题宏大，实操空洞，缺乏对认知问题的聚焦；三是教师单兵作战，协作缺失下显得深度不足；四是评价脱节，过程创新与结果评价的矛盾等问题凸显。

    如何破解这些困境？笔者认为，需要教师有勇气打破熟悉的学科舒适区，更需要教育系统提供制度化的支持空间。为此，笔者提出了四大路径。

    从“主题先行”转向“问题驱动”的设计革命。真正的跨学科教学不应始于“我们要融合哪些学科”，而应始于“我们要解决什么真实问题”。首先，锚定真实而具体的问题，生活中的真实问题天然需要多学科视角。其次，构建“问题—学科”链接路径，明确解决问题需要哪些学科的核心概念与思维工具。例如，“食堂流程优化”需要数学建模分析、心理学行为研究、管理学流程设计的协同。最后，设计螺旋上升的探究路径，将大问题分解成递进式子任务，每个阶段引入相关学科工具，确保知识融入是解决问题所需，而非强行植入。例如，针对“校园噪音污染”问题，第一阶段用物理工具测量噪音数据，第二阶段用统计学分析噪音时空分布，第三阶段访谈师生探究影响，第四阶段设计综合治理方案并评估可行性。问题如主线贯穿始终，各学科知识自然编织其中。

    打造教师协作的“熔炉机制”。突破教师单兵作战的关键是建立制度化的协作支持系统。设立跨学科教研创新机制，如建立跨学科“第三空间”机制，打破传统的学科教研组结构，每周设立固定的跨学科备课时间，配备可视化协作工具；创建“课程融合设计师”角色，选拔具备多学科视野的骨干教师担任此角色，负责协助不同学科教师寻找连接点、设计融合路径；开发跨学科教学“脚手架”工具箱，提供包括“概念地图模板”“驱动性问题设计指南”“跨学科评价量规”等工具，降低协作成本。教师要突破学科壁垒，形成协作共同体。教师专业发展创新协同推进可实施“学科互访计划”，要求教师每学期至少完整观摩相邻学科课堂，并撰写“他者视角”观察报告；定期举办“学科边界工作坊”，帮助教师理解自己学科的思维特点及局限性，培养“学科自觉”，既知本学科之所长，亦知其边界之所在。

    构建“能力导向”的评价新范式。评价改革是打破形式主义闭环的关键支点。重构跨学科教学评价体系，建立学生跨学科能力发展阶梯，明确不同学段学生应发展的核心整合能力，如“多视角分析能力”“知识迁移能力”“批判性综合能力”等，形成可观察、可评估的行为指标；推行“过程性证据链”评价，采用学习档案袋记录学生在跨学科项目中的思考轨迹——从最初的问题界定、资料收集、多角度分析到最终的整合方案。重点评估思维发展过程而非最终成品，设计真实性表现任务，如“为社区图书馆设计无障碍阅读方案并提交论证报告”“就本地环境问题举办模拟听证会”等。评价聚焦学生如何平衡多重约束条件、如何整合不同学科知识解决复杂问题。考试制度改革势在必行。在中高考等高风险考试中，试点可设立“跨学科综合应用”题型，提供真实情境材料，要求学生调用多学科知识进行分析论证。

    重塑“纵深融合”的课程新样态。超越单次项目式跨界尝试，建设常态化深度融合课程。开发“桥接课程”，如“科学写作”“数据人文”“科技伦理”等，这些课程本身就位于学科交界处，可以培养学生天然的跨学科技能；重构单元教学设计，在保持学科主体性的前提下，每个教学单元都设计“跨界延伸”环节；建设“超学科”课程，围绕“可持续发展”“数字公民”“生命关怀”等议题，构建完全打破学科界限的主题课程群。

    跨学科教学从形式走向实质，需要一场静水流深的教育哲学转向。它要求我们重新理解知识的本质，知识本不是分科存在的碎片，而是人类理解复杂世界的整体性工具。当数学教师不再只关心解题技巧，开始思考数学如何揭示世界的内在结构，当语文教师不再局限于文本分析，开始关注语言如何塑造我们的认知方式时，学科间的围墙才会从内部消融。当学生能够自信地说“我可以用多种方式理解这个问题，并创造性解决它”时，我们才可以说：跨学科教学跨越了形式主义的浅滩。

    （作者系广东省深圳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副院长）